人，都活在口舌是非里。

一开始，他们说裴意惜垂帘听政，把持朝政，是女子之辱。

后来，也是他们说：“裴意惜是贤后，为国而死，女子典范。”

……

“陛下……驾崩！”

宦官一声悠长的悲鸣，从太极殿响起，传遍整个皇宫。

寿康宫内，则是一片火光冲天，血流成河。

裴意惜看着小太监们，将发动宫变，意图篡位的大皇子尸身拖走，胸腔里的心砰砰直跳。

“娘娘，这样下去，不是办法。”

刚哄睡年幼新帝的宫女绿竹从内殿出来，忧心忡忡。

裴意惜比她更明白处境的艰难。

先帝走得太急，只留下一道遗旨封了她的儿子盛添启为新帝。

可他才七岁，年龄尚幼，根本担不起这个重担，若再寻不到能依附，相信之人，迟早守不住皇位，甚至连保命都难。

裴意惜不敢再深想，心里搜罗起前朝臣子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父亲裴太师。

可父亲唯利是图，当年为了官位不顾哀求，将自己送进了宫，根本信不过。

还有谁？

恍然间，一个清隽的身影跃入脑海——

当朝太傅段旻序。

两人相识于幼时，裴意惜比谁都了解他，赤胆忠心，清风朗月。

没有谁比他更适合辅佐新帝。

裴意惜没有丝毫犹豫：“绿竹，去一趟太傅府，请段旻序入宫。”

绿竹眉心蹙起，不赞同地叫了一声：“小姐！”

裴意惜只说：“去吧。”

绿竹领命退下。

不多时，段旻序来了。

一步一步，他身着白衣的身影越来越清晰。

裴意惜不自觉地收紧手，抚上了腕间的玉镯。

就见段旻序拱手一拜：“太后娘娘，六年未见，别来无恙。”

裴意惜心脏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醋坛中，越发酸涩，泛苦。

她不受控制，如当年一样，唤了他一声：“阿序。”

少有人知，当朝太后裴意惜，与太傅段旻序，曾有过一段情。

六年前，两人婚宴前夕，段家获罪入狱。

裴太师怕殃及自身，逼迫她立刻与段家划清界限，随后将裴意惜送入宫门为后。

曾经为挚爱，可如今身份已变，早已殊途……

裴意惜闭上双眼，掩去不该有的泪意，哑声说：“先帝驾崩，内忧外患，新帝年幼，裴氏恳请段太傅辅佐。”

这六年，段家洗净冤屈，段旻序入朝为官飞黄腾达，权倾朝野。

有他在，必能保自己与盛添启安枕无忧。

段旻序凤眸微狭，看着满身珠翠华贵的女子，轻笑了声：“辅佐可以，太后娘娘能给我什么？”

裴意惜一怔，不敢置信地抬头。

曾经的段旻序，温柔正直，忠君忠国，如今身居高位，竟然张口就是交易？

但转念一想，已经过去六年了。

人，是会变的。

裴意惜咽下涩意：“你想要什么？”

权势？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。

那是财富珍宝？亦或者美人？

裴意惜猜测着，余光却瞥见他腰间的璎珞，那粗糙的针脚，是六年前自己亲自绣好送予他的。

没想到这么多年，段旻序竟然一直挂在腰间！

又想到这么多年，他依旧未娶。

裴意惜心底浮上一股酸楚与痛意。

段旻序他可是还心系自己？！

“阿序……”

裴意惜唤着，脚步不受控制的上前，抬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。

下一秒，手却被一巴掌拍开。

火辣辣的刺痛在手背蔓延，裴意惜却只能听到段旻序的讥嘲。

“太后娘娘自重。”

霎时，裴意惜心里像被刺入数根细针，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。

再看向段旻序时，他淡声索求：“臣想要一道赐婚懿旨。”

“请太后娘娘收京城名妓陈轻轻为义女，以公主之尊，赐我为妻。”